本版制圖 潘笑天
“你幸福嗎?”在剛剛過去的“十一”黃金周,這個提問炙手可熱,也引發(fā)了人們對于“幸福”這個亙古話題的新一輪發(fā)問和思考。幸福有柴米油鹽,也有事業(yè)的攀登和心靈的追尋;幸福與個人有關,也與國家相系。在街頭巷議間,在微博討論里,人們在問:我們的幸福在哪里?
A
老話題成了新熱點
幸福就是貓吃魚,狗吃肉,奧特曼打敗小怪獸。
“你幸福嗎?”“幸福就是老了有個老伴,有個老窩,還有個勞保,一天互相寬容著、攙扶著。”
“你幸福嗎?“我很幸福。幸福就是兩個人相愛。”
……
“十一”黃金周期間,這組在街頭的隨機采訪,引發(fā)了人們關于幸福的再次討論。雖然“幸福”并不是個新話題,但是中秋節(jié)連上黃金周,不跟“幸福”擦出點兒火花來,似乎都對不起這個今年最長的假期。
照例的,有人旅行,有人宅著;有人結婚,有人分手;有人買不到票,有人一天不歇地加著班……關于幸福,每個人有自己的定義,自己的嚼頭。
有人感嘆黃金周期間“堵心的事兒不少”——
在西湖,如織的游人讓網友驚呼“許仙都成帶魚了”;在鼓浪嶼,72萬人踏上面積僅為1.88平方公里的島嶼,大有把這島子踩沉的架勢;在三亞,賞月后海灘上留下的遍地垃圾讓第二天的游客和清潔工大為頭疼;在長假開始的兩天,部分城市周邊高速路的擁堵讓出行的游人不得不坐看時光流過……
當然,也有不少人在黃金周期間,覺得“過得舒心”——
開了15個小時的車子,還沒找到客棧,在洗浴中心住了一晚的重慶小伙兒,并未感到沮喪,“過路費省了,景點的門票在降”,幾個伙伴一起出來,騎馬、劃船,一起享受幾天不用上班的日子,還是“蠻愜意”,在拉市海,他取過船夫的撐桿,學習撐船,游客們在來回打轉的船上照樣享受著成群的小鴨子,遠處的玉龍雪山,高遠的天空,“是種幸福的感覺”。
節(jié)假日的高速公路免費出行,助推了自駕車的出行,人們紛紛駕車出門,追尋“在路上”的感受。在各主要旅游景點,異地牌照的汽車比比皆是。
來自交通部的數據顯示,國慶長假期間,全國免收小客車通行費共計65.4億元。七座及以下小客車的出行總量比去年同期增長1.5倍;通過公路前往景區(qū)旅游的客流量,比去年同期增長近70%。小客車通過收費站的時間由原來的平均每輛14秒至20秒縮短到一兩秒,通行效率提高近10倍。大部分時段中,沒有出現往年重大節(jié)假日期間在收費站前排隊繳費和交通嚴重擁堵的現象。
“從北京開到泰安,免掉的過路費約有二三百元,基本上是把油錢省出來了。”今年國慶期間去泰安自駕游的王先生感覺不錯。
有人覺得“不如意”,有人覺得“蠻愜意”,種種差別……更引發(fā)了人們對“幸福”話題的關注。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貓吃魚、狗吃肉、奧特曼打敗小怪獸。”網友“核桃樹下的魚”說,“你幸福嗎?沒有標準答案,或是一朵花的感動,或是一個微笑的慰藉,在這個有著太多焦慮的時代里,或許,我們太想找到到達幸福的捷徑,卻又說不清它的形狀。”
B
調查能摸清幸福“家底”嗎?
一些地方熱衷“幸福指數”排行榜,這些“指標”實無科學性。
黃金周已經結束,但這場關于“幸福”的討論還在持續(xù)發(fā)酵。不論是街頭巷尾的“調查”,還是國慶長假里的“體感”,有關何為幸福的思考沒有停止。事實上,類似的調查并不鮮見,一些地方也開展過“幸福指數”等測試,這樣的調查能否摸清“幸福”的“家底”?
“恐怕很難。”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唐鈞告訴記者,假日期間這場有關“幸福”的調查,是一個了解人生百態(tài)的窗口,但算不上一項認真嚴謹的調查,“隨意”采訪代替了“隨機”抽樣,面對鏡頭的“答案”在經編輯后也難呈現人們的本意,因此無法從中得出結論。
唐鈞表示,一些地方熱衷“幸福指數”排行榜,這些“指標”實則無科學性。他拿出3份全國城市“幸福榜單”,答案大相徑庭。唐鈞擔心,類似的調查、排行,恐怕只會叫人感到“被幸福”,效果適得其反。
“最關鍵的是,何為幸福,幸福需要定義。”唐鈞說,“幸福”可分為3個層次。第一是滿足感,即物質需求以及一部分與物質緊密相關的精神需求是否被滿足,目前大多數對“幸福”的“科學測量”,僅僅是在這個層次上;第二是完全的心理感受層面上的“幸福”,這些情緒、感覺瞬時性很強,也有不確定性;第三則是利他主義層面上的“幸福”,即通過幫助別人而感到幸福。后兩個層面的“幸福”是難以定量的,甚至難以定性乃至不可捉摸。“簡單地把第一層次的滿意度視為‘幸福’,有點把直接的感受拔高了。”唐鈞說。
幸福,是人類既古老又恒新的追尋目標。幸福的理念關乎人性理論及人生價值觀更是密不可分。中外先賢們也對此有豐富的論述。
亞里士多德認為,幸福是潛能的實現,應積極地激發(fā)、展開人的能力,而沉思的能力是人最大的幸福。伊壁鳩魯認為,幸福就是肉體的無痛苦和靈魂的無紛擾。斯多葛學派認為,美德即幸福??档抡J為,幸福和道德是相配的。中國先秦的原儒們認為,萬物皆備于我,反身而誠,即是幸福。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教授葛晨虹分析,哲學視野中有多種幸福觀,有的是趨樂避苦的人生幸福觀,把感性快樂和幸福統(tǒng)一起來;有的是理智幸福觀,認為人生的意義和幸福恰在于從肉體的情欲束縛中解脫出來,去追求精神的快樂;有的是德性幸福觀,認為人生的價值及其幸福在于人們通過人生活動而滿足社會和他人需要的積極作用。
葛晨虹認為,應當追尋一種基于自然物欲又超越自然物欲的持久的心靈快樂和精神幸福,物質幸福和精神幸福應該統(tǒng)一起來,此外,個人的幸福追求必須和他人幸福、社會幸福和諧一致。
在上海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顧駿看來,公民普遍的幸福感主要有3個層次,一是生存的可靠,二是人際的公平,三是個體的價值實現。“幸福者就是那些主動參與公共事務,積極奉獻社會的人。”
幸福是什么,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受。
C
政府如何提升公共幸福?
政府要用執(zhí)政能力落實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構成幸福的點點滴滴,讓虛的幸福感成為實的好生活。
“幸福不是毛毛雨,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這首歌曲,在上世紀80年代曾傳唱一時。
“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幸福應如何尋找?
在中國公共經濟研究會副秘書長、國家行政學院經濟學部副主任張孝德眼中,這個問題的回答與幸福的結構直接對應。“我把幸福分為個人幸福和公共幸福。怎樣才能幸福,這是每個人以及政府需要回答的問題。”張孝德說。
個人幸福與每個個體的心態(tài)、感知和行動有關。“就個人幸福層面來說,即使在同樣環(huán)境中的個體也會因為教育背景、性格、心態(tài)等個體差異對幸福有不同的感知。”張孝德說。
記者的采訪對象當中,作家說有信仰是幸福,打工者說孩子受到好的教育是最大幸福,企業(yè)家說實現個人價值是最大幸福……即使幸福觀不同,但是大多數人對怎樣才能幸福有著一些基本的共識:知足常樂、積極努力地發(fā)掘生活中美好的一面,幸福就在身邊……
“幸福在于心態(tài),更在于每個人的行動。”有網友表示,為自己的目標去努力,實現自我的價值,這些幸福的實現其實就在自己的行動里。
唐鈞也表示,“調整心態(tài),去適應社會,尋找正能量”,這些都是個人尋找幸福時應該做的事。
而從公共幸福層面來看,“公共幸福是老百姓享受公共產品得到的幸福,政府是這種幸福的最主要創(chuàng)造者”。張孝德說。
“為什么如今對幸福的討論熱度空前?”在張孝德看來,部分人的幸福感降低了是原因之一,“降低很大一個原因是大家的幸福需求在提升。” 張孝德認為,從沒有戰(zhàn)亂到吃飽穿暖到如今重視精神文化需求和社會環(huán)境,政府的執(zhí)政能力應該趕上老百姓幸福觀的升級。
張孝德參與了多項有關“中國幸福城市”的課題研究。“越來越多的調查者將良好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公平的社會環(huán)境、全面的醫(yī)療保障等視為幸福的條件。”在張孝德看來,“老百姓對環(huán)境、社會發(fā)展的需求就是經濟社會轉型的信號和標志。政府更應轉變執(zhí)政理念,拋棄GDP主義等舊有發(fā)展思維,將以人為本、提升老百姓幸福感作為發(fā)展導向。”
在這方面,轉變已經可以看到。
“讓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嚴”,領導人的聲音鏗鏘有力。“幸福”等字樣已經寫入不少省市“十二五”發(fā)展規(guī)劃。“最具幸福感”也成為不少城市的宣傳口號。
當然,理念的轉變只是第一步。
專家普遍認為,理念轉變的同時更關鍵是要有執(zhí)行力,政府要用執(zhí)政能力落實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構成幸福的點點滴滴,讓虛的幸福感成為實的好生活。
“如何尋找幸福?作為政府來講,提高滿意度,從社會保障,從社會分配,去做更多的事兒。”在唐鈞看來,“心理層面的東西,用行政手段管理不了;物質相關聯的,政府可以。”
當然,公共幸福也并不意味著公民個人可以坐享其成。張孝德就表示,除政府外,公共幸福亦是“人人有責”。高速免費、景點降價,剛剛過去的黃金周中本來每個人都能享受到的幸福,卻因為多少人占用應急車道、亂扔垃圾而大打折扣?“這些人一時的方便愜意以損害公共幸福為代價,因此個人素質修養(yǎng)的提升也是公共幸福的必要條件。”
幸福在哪里?
幸福在每個人的心里,每個人的手上,在政府的政策和行動里。記者 尹曉宇 潘笑天 趙展慧